第335章 困兽之斗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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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下午，最后一堂课结束的铃声刚落下，教室里还残留着散场的喧嚣。
    nbsp郑仪收拾好笔记本，正准备和李国涛一起去食堂。
    nbsp“郑书记。”
    nbsp一个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。
    nbsp郑仪动作一顿，转过头。
    nbsp张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侧，脸上是惯常的那种沉稳笑容。
    nbsp“张市长？有事？”郑仪语气平静。
    nbsp“有点工作上的想法，想跟你聊聊，方便吗？”张林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。
    nbsp郑仪看了看旁边的李国涛。
    nbsp李国涛立刻会意：“支书你们聊，我先去食堂占个座！”
    nbsp说完，他拍了拍郑仪的肩膀，迅速汇入离开的人群。
    nbsp教室里很快只剩下零星几人。
    nbsp张林的目光在郑仪脸上停留了几秒。
    nbsp“找个安静点的地方？”
    nbsp“好。”
    nbsp两人没有下楼，而是沿着空荡的走廊，走向宿舍楼的方向。
    nbsp党校的宿舍楼是回字形结构，连接东西两翼的露天连廊，此刻成了视野开阔、人迹罕至的角落。
    nbsp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，吹拂着楼下修剪整齐的冬青树。
    nbsp张林停下脚步，背靠着冰冷的廊柱，面向空旷的校园。
    nbsp郑仪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，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林的背影。
    nbsp他能感觉到，今天的张林，和之前完全不同。
    nbsp那份属于常务副市长的从容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，流露出一种疲惫、孤注一掷，甚至是……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。
    nbsp“郑书记。”
    nbsp张林没有回头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。
    nbsp“我知道你在看我。”
    nbsp这句话如同惊雷，炸在郑仪耳边。
    nbsp郑仪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。
    nbsp“张市长这话……”
    nbsp他试图用惯常的温和语气回应。
    nbsp“不用跟我打官腔！”
    nbsp张林猛地转过身，打断了他。
    nbsp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，昨天楼梯间压抑的疲惫和某种被逼到绝路的戾气再也无法隐藏，直直地刺向郑仪！
    nbsp“我他妈知道你不相信我！知道我那些所谓的‘暖企惠民里掺了多少沙子！知道我屁股底下不干净！”
    nbsp张林的声音带着一种嘶哑的激动，他一步跨前，几乎要贴到郑仪面前。
    nbsp“但你得帮我！郑仪！你必须帮我！”
    nbsp郑仪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近距离的压迫感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，但他立刻稳住了身形，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张林那双充血的眼睛。
    nbsp他没有说话，仍旧保持着那副冷静的模样，仿佛无声地询问：为什么？
    nbsp“因为明州那个鬼地方，市长这个位置，只有我张林能坐上去！”
    nbsp张林喘着粗气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。
    nbsp“你看着！只要不是我！省里派谁来？管他是空降兵还是老资历，用不了三个月！绝对会被架空！被下面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玩死！玩得骨头渣子都不剩！”
    nbsp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郑仪脸上：
    nbsp“因为只有我！在这个泥潭里滚了二十年！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！知道哪里是漩涡！哪里是暗礁！知道谁笑里藏刀！谁背后捅人！”
    nbsp“也只有我！跟他们纠缠得最深！跟他们撕咬过！也被他们喂过肉！他们怕我！也……也需要我！”
    nbsp张林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屈辱的坦诚：
    nbsp“我承认我不干净！那点破事，真查起来，够我喝一壶的！但我没得选！明州这地方，从根子上就是烂的！你想做点事，想在上面坐稳位置，就得把手伸进泥里！就得沾上血！”
    nbsp“但是！”
    nbsp他猛地抬头，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，死死抓住郑仪的肩膀：
    nbsp“我比那些被推到前面当幌子的蠢货强！我至少还知道‘底线在哪儿！至少……还知道有些事不能做绝！还想着……想着有一天，能把这摊烂泥，一点点……洗干净！”
    nbsp他的手用力摇晃着郑仪，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祈求：
    nbsp“我需要那个位置！郑仪！没有市长的那把椅子，我什么也改变不了！我连自保都做不到！我随时会被他们当成替罪羊丢出去！就像何伟一样！”
    nbsp“我也需要省里的支持！真正的支持！不是让纪委盯着我！不是让你们这群笔杆子在背后算计我！是给我时间！给我空间！给我一点……一点他妈的信任！让我有机会去拔掉那些烂疮！哪怕拔一个！也好过现在这样浑浑噩噩地烂下去！”
    nbsp“帮帮我！”
    nbsp“帮我坐稳那个位置！帮我在省里说话！”
    nbsp张林的呼吸粗重，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。
    nbsp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！觉得我脏！可……只有我能让明州不彻底崩掉！只有我！能一点一点把它从烂泥里拉出来！”
    nbsp“你给我时间！给我机会！我张林对天发誓！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，站稳了脚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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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他声音颤抖，带着一种病态的执念：
    nbsp“我一定会让明州变！哪怕一点点！”
    nbsp风在连廊里穿过，带着呜呜的声响。
    nbsp郑仪静静地站着，肩膀被张林捏得生疼。
    nbsp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撕掉伪装、歇斯底里的常务副市长。
    nbsp那张扭曲的脸庞上写满了绝望、疯狂、算计，还有一丝……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被现实彻底扭曲的“责任感”。
    nbsp这是张林第一次，也可能是唯一一次，在他面前袒露最真实、最脆弱、也最丑陋的内心。
    nbsp没有谎言，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和带着血腥味的承诺。
    nbsp郑仪没有挣脱，也没有回应那充满血丝的逼视。
    nbsp这不是投诚。
    nbsp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交易。
    nbsp一次深陷泥潭的赌徒，在濒临灭顶前，向岸上唯一能看到的、立场不明的旁观者，抛出的、沾满污泥的筹码。
    nbsp筹码的名字，叫“合作”。
    nbsp合作的基石，是郑仪帮他坐稳那个岌岌可危的市长宝座。
    nbsp交换的条件，是张林“坐稳后”可能的“改变”。
    nbsp荒谬吗？
    nbsp是的。
    nbsp充满了欺骗与谎言的气息。
    nbsp张林口口声声要“拔掉烂疮”，可他本身就是这片烂疮上滋生的最顽固的毒瘤之一。
    nbsp他承诺的“改变”，不过是在更大压力的逼仄下，为了自保而不得不进行的、极其有限的切割。
    nbsp郑仪心里雪亮。
    nbsp但……
    nbsp他看到了比张林的“承诺”更重要的东西。
    nbsp张林的恐惧！
    nbsp对明州背后那股无形力量的恐惧！对省里随时可能收网的恐惧！对他自己脚下那座由谎言和交易堆砌的权力基座即将崩塌的恐惧！
    nbsp这种恐惧，是撬动张林、撬动明州那个铁板一块的利益堡垒的绝佳支点！
    nbsp机会！
    nbsp不是被张林的“表演”打动，也不是被那虚幻的“改变”承诺诱惑。
    nbsp而是捕捉到了这个被逼到死角、不得不低头、不得不寻求外援的张林，所暴露出的致命弱点！
    nbsp这，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！
    nbsp布局的关键节点！
    nbsp郑仪动了。
    nbsp他没有立刻表态，也没有甩开那只抓得他生疼的手。
    nbsp他只是抬起左手，动作稳定而清晰，抓住了张林死死按在自己左肩上的那只手的手腕。
    nbsp张林的手冰凉，带着微微的颤抖。
    nbsp郑仪的手指有力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，将那冰凉的手腕从自己肩上拉开。
    nbsp然后，他顺势一翻，没有松开。
    nbsp反而用自己温热的右手，稳稳地、完全地包裹住了张林那只因激动而冰凉的手。
    nbsp不是简单的触碰，而是男人之间那种郑重其事的握手。
    nbsp周末的省城，秋阳高照，空气里飘着桂花香。
    nbsp省妇幼保健院的走廊上，郑仪小心翼翼地扶着秦月，生怕她磕着碰着。
    nbsp妻子已经进入孕晚期，圆润的肚子像揣了个小西瓜，走路时总是不自觉地用手托着后腰。
    nbsp34;慢点，台阶。34;
    nbsp郑仪一手搂着她的腰，一手扶着她的手臂。
    nbsp34;我没那么娇气。34;
    nbsp秦月嗔怪地看他一眼，但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    nbspB超室门口排队的孕妇不少，但郑仪早就托了岳母林雅芝的关系，预约了产科主任亲自检查。
    nbsp不到半小时，他们就拿到了结果。
    nbsp34;宝宝很健康，各项指标都很好。34;
    nbsp头发花白的老主任推了推眼镜，指着B超图像。
    nbsp34;你看，这小手小脚都长全了。34;
    nbsp郑仪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小身影，喉头突然有些发紧。
    nbsp那是他的孩子，正在秦月身体里茁壮成长的生命。
    nbsp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保护欲涌上心头。
    nbsp34;胎位也正，顺产条件很好。34;
    nbsp老主任笑着对秦月说。
    nbsp34;你身体素质不错，继续这样保持，按时来产检就行。34;
    nbsp离开医院时，秦月挽着郑仪的手臂，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。
    nbsp34;中午去爸妈家吃饭吧？妈早上打电话说炖了鸡汤。34;
    nbsp秦月提议道。
    nbsp郑仪犹豫了一下：
    nbsp34;你先去，我有点事要去趟单位。34;
    nbsp34;周末还去单位？34;
    nbsp秦月蹙眉。
    nbsp34;就取份材料，很快。34;
    nbsp郑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。
    nbsp34;你先过去，我随后就到。34;
    nbsp送秦月上了出租车，郑仪看着车子远去，转身走向地铁站。
    nbsp他要去的地方，不是省委政研室，而是省政府大院。
    nbsp徐省长办公室。
    nbsp省政府大院的周末格外安静，只有值班人员和偶尔匆匆走过的秘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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