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1章 不是被否认，而是被承认为“必须付出的代价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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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到泽川大酒店1608房间。
    nbsp郑仪关上门，湿透的外套被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。他直接走进浴室，打开花洒，滚烫的水流冲刷着被雨水浸透的身体。
    nbsp浴室很快被氤氲的蒸汽充满。
    nbsp透过模糊的玻璃，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轮廓站在水流下，一动不动。
    nbsp二十分钟后。
    nbsp郑仪穿着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袍走出来，头发还滴着水。
    nbsp他没有立刻擦干，而是径直走到书桌前，打开笔记本电脑。
    nbsp屏幕亮起，桌面上是那份尚未完成的调研报告。
    nbsp“泽川市龙湾新区开发模式观察与风险评估——基于初步调研的思考”
    nbsp光标在标题下闪烁。
    nbsp郑仪的手指悬在键盘上，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    nbsp他伸手拿过酒店提供的速溶咖啡，撕开包装，将褐色的粉末倒进杯中，冲入热水。
    nbsp劣质的咖啡香气在房间内弥散。
    nbsp郑仪抿了一口，眉头微蹙。
    nbsp太苦，还带着一股焦糊味。
    nbsp但正是这种刺激性的苦涩，让他疲惫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。
    nbsp他放下杯子，打开浏览器，开始搜索：
    nbsp“泽川龙湾新区征迁争议”
    nbsp“泽川龙湾新区农民工欠薪”
    nbsp“泽川星耀集团违规”
    nbsp……
    nbsp一连串的关键词输入进去，跳出来的结果却寥寥无几。
    nbsp少数几篇质疑的声音，要么是几年前的老新闻，要么已经被删除，只剩下标题和片段。
    nbsp剩下的，全是官方通稿和商业媒体的赞美报道。
    nbsp“龙湾新区建设再提速”
    nbsp“星耀集团荣获社会责任奖”
    nbsp“龙湾新区成为经济新引擎”
    nbsp……
    nbsp郑仪的手指停了下来。
    nbsp他关掉浏览器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，翻到最新的一页，开始书写：
    nbsp“资本与权力的合理化合谋——龙湾模式观察”
    nbsp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。
    nbsp“1.发展主义的绝对化”
    nbsp“经济增长成为最高正义，一切为GDP让路”
    nbsp“2.问题的系统化归因”
    nbsp“将矛盾归为‘发展中的问题，暗示必须通过‘进一步发展来解决”
    nbsp“3.成本的合法化转嫁”
    nbsp“征迁补偿不足→‘顾全大局”
    nbsp“工人权益受损→‘企业困难期”
    nbsp“环境代价→‘阶段性牺牲”
    nbsp“4.异议的污名化处理”
    nbsp“维权者=‘钉子户=‘刁民”
    nbsp“举报者=‘眼红=‘别有用心”
    nbsp“质疑者=‘阻碍发展=‘不负责任”
    nbsp郑仪越写越快，笔迹逐渐变得凌厉。
    nbsp“5.程序的表面化合规”
    nbsp“听证会、公示、环评，形式完备，实则选择性地执行和解读”
    nbsp“6.评价的单一化标准”
    nbsp“只看数字增长，不看分配公平”
    nbsp“只看项目落地，不看社会成本”
    nbsp“只看短期政绩，不看长期隐患”
    nbsp写到这里，郑仪的笔突然顿住了。
    nbsp他盯着纸面，陷入了沉思。
    nbsp这些分析，对吗？
    nbsp对。
    nbsp但有用吗？
    nbsp郑仪忽然感到一阵无力。
    nbsp他合上笔记本，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睛。
    nbsp唐骏用“稳定”筑起高墙。
    nbsp李天为以“发展”挥动巨斧。
    nbsp在这两面大旗之下，基层的苦难和诉求，那些真实存在的“问题”，都被系统性地消解了。
    nbsp不是被否认，而是被承认为“必须付出的代价”。
    nbsp就像古代修建长城、开凿运河时，那些被征发的民夫，那些倒在工地上的枯骨。
    nbsp史书会记载工程的伟大，帝王的雄才，却不会记住每一个倒下的名字。
    nbsp因为“大局”需要。
    nbsp因为“发展”需要。
    nbsp因为“稳定”需要。
    nbsp他想起白天徐有成汇报时，那种精准到冷酷的数据展示，那种将一切矛盾都纳入“可控范围”的自信。
    nbsp想起杜维明宴请时，那种将质疑者污名化为“眼红”的娴熟手法。
    nbsp更想起李天为那番关于“种子”的隐喻。
    nbsp他们构筑了一个完美闭环的逻辑体系：
    nbsp发展是硬道理→问题不可避免→必须忍受代价→质疑就是破坏发展→所以要坚决压制异议→继续推进发展……
    nbsp在这个闭环里，每一个环节都“合理”，都“必要”。
    nbsp基层的声音，个体的苦难，都被这个庞大的机器碾碎、消化，变成支撑机器运转的燃料。
    nbsp郑仪站起身，走到窗前。
    nbsp雨已经停了。
    nbsp泽川的夜景重新变得清晰璀璨。
    nbsp远处，龙湾新区的工地灯火通明，塔吊上的灯光如同星辰，在夜空中勾勒出未来城市的轮廓。
    nbsp那是李天为的蓝图，是杜维明的帝国，是无数人梦想的“明日之城”。
    nbsp而郑仪知道，在那片光明的背后，必然有阴影存在。
    nbsp有被强拆的民房，有拿不到工资的工人，有污染超标的环境，有无数被“大局”牺牲的个体命运。
    nbsp但这些，在宏大的叙事中，都只是“阵痛”，是“代价”，是“发展中的问题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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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值得吗？
    nbsp郑仪问自己。
    nbsp他不知道答案。
    nbsp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：
    nbsp在当前的权力资本共谋的语境下，这些“基层问题”根本无足轻重！
    nbsp只要发展持续，只要数字增长，只要工程推进，那些个体的苦难和呼声，根本不可能动摇这套体系的根基。
    nbsp清晨。
    nbsp泽川大酒店顶层行政套房。
    nbsp巨大的落地窗外，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。
    nbsp罗文斌教授站在窗前，望着远处雨雾中若隐若现的龙湾新区。
    nbsp那片喧嚣的钢铁丛林，在阴霾中沉默着，却更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庞然气势。
    nbsp“罗老。”
    nbsp赵波敲门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。
    nbsp“泽川市委办公室刚发来今天的行程安排确认。”
    nbsp他快速念道：
    nbsp“上午九点，市领导陪同参观新落成的泽川人工智能创新中心。”
    nbsp“十一点，前往泽川港智慧码头，考察港口自动化升级成果。”
    nbsp“午餐后，下午两点，在市委会议中心召开调研总结座谈会。周正秘书长主持会议，张副市长做泽川发展情况补充汇报……”
    nbsp赵波念完，看向罗教授。
    nbsp罗教授没有回头，依旧望着窗外。
    nbsp“回绝。”
    nbsp两个字，清晰平静。
    nbsp赵波微微一愣：
    nbsp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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